一封反映云南省昆明市東川再就業特區過度開發帶來生態災難的群眾來信，將記者的目光引向了這個素有“天南銅都”稱號的銅礦產地。
東川區因民鎮兩家分別排著紅煙和黃煙的冶煉廠的負責人都向記者保證，他們都是按環保要求排放的。
記者調查發現，從選礦廠流出來的水，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沿著山谷流經下游的幾個村莊，直接排到了金沙江。
當地一家冶煉企業負責人表示，雖然當地的生產生活用水被污染了，種不出莊稼來，但這里的好多農民都來廠里上班，比種莊稼收入高。
環保局部門有關負責人則稱，由于環保執法人員太少，需要監管的面又太大，很多時候監管起來比較困難。
“東川區的湯丹、濫泥坪、因民、落雪等地，由于過度開發及采礦，植被被破壞、水土流失嚴重，空氣和水污染等問題日益突出。尤其是因民片區，過度無序采礦導致水源枯竭和斷流，僅存的一點溪水也被選礦企業截流用于洗礦。洗礦企業排放的大量污水順流而下，給周邊的農民生產生活用水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一封反映云南省昆明市東川再就業特區過度開發帶來生態災難的群眾來信，將記者的目光引向了這個素有“天南銅都”稱號的銅礦產地。
冶煉廠自稱按環保要求排放
不久前的一天，記者坐上了直達因民鎮的長途汽車。
在快到因民的坡頭上，記者遠遠看見左右兩個山坡上各有一根煙囪，左邊的冒著濃濃的黃煙，山上的樹木呈枯黃色，煙囪附近的山體呈焦黑狀，看不到一絲綠色。右邊山體上的煙囪冒著濃濃的紅煙，煙囪周圍的山體同樣一片焦黑，看不到一絲綠色。一位乘客說，左邊山上的是金水公司的冶煉廠，右邊山上的是駿明公司的冶煉廠。
記者看到，一黃一紅兩股濃煙直沖天空，如兩條巨龍一般，煞是“壯觀”；起風時則漫山飄散，如同狼煙滾滾，布滿整個山坳。推開車窗，一股濃烈刺鼻的硫黃味撲面而來，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位知情人告訴記者，上世紀90年代，隨著銅礦資源的枯竭以及銅價市場的持續低迷，東川礦務局下屬的4家銅礦全部破產，地方經濟主要以銅礦業為主的東川也進入了艱難境地，失業率曾高達40%。2004年，經云南省委、省人民政府批準成立了東川再就業特區，一時之間，私營企業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占滿了各個山頭。
記者找到駿明公司冶煉廠辦公室，一位自稱姓李的企業負責人對記者說，駿明公司冶煉廠的排污是按環保要求排放的。
“我們公司什么環保手續都有，你們要看可以去區環保局看。這幾天剛好設備出故障，還沒來得及維修。但我們昨天晚上就停產了，正等人來維修。”
“剛才我來你們廠的路上還看見煙囪冒著紅煙呢。”記者說。
這位負責人答道：“那是設備的尾氣，不能完全停的，完全停掉設備會燒壞。”
記者隨后來到駿明公司對面的金水公司冶煉廠。在廠門口，一條洶涌的、乳白色的污水河“嘩嘩”直瀉而下。
金水公司冶煉廠陳廠長告訴記者：“公司正在改進設備，從廠里流出的污水不是我們廠排放的，是上面的采礦企業排放下來的。廠旁邊枯黃的樹木是以前就枯死的了，林業部門不準砍伐，所以一直擺著。我們的排放都是達標的。”
不過，陳廠長同樣沒有向記者出示相關的環保手續。
陳廠長說，金水公司在這里建廠后，為當地老百姓帶來了很多好處。雖然他們的生產生活用水被污染了，種不出莊稼來，但這些農民好多都來廠里上班，比他們種莊稼收入高。他們養的豬也能賣個好價錢了，因為有這么多企業在這里，消費水平也隨之提高了。
“發展經濟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總要給子孫后代留下點什么吧？”記者說道。
“企業要先發展，有錢了才好做事，如果自己都過不好，還管子孫后代做什么啊？”陳廠長答道。
洗礦污水直排污染飲用水源
追“污”溯源，記者來到落雪和因民兩地的洗礦現場，看到從山體里流出來的水，源頭清澈如鏡。這些清澈的水流經各個洗礦點后就變得渾濁不堪。有的呈乳白色，有的則變成了濃稠的紅泥漿。一白一紅兩股污水呈“V”字形匯合于因民鎮南端的排污溝渠里，因水大溝渠小，污水便一路流入攔河壩。攔河壩的水沿著高山峽谷飛流直下進入牛廠坪和田壩兩村的農田里。
記者從金水公司沿著污水一直查看下去，幾家規模較大的選礦廠的選礦設備在正常運轉著，一股股乳白色的漿狀液體“嘩嘩”地直接匯入污水主流中。由于是雨天，污水流量更大，形成四五米寬的污水河。而污水河邊，則建起了許多簡易的選礦作坊。
這些簡易的作坊幾乎是人工作業。一間間一米多高占地兩三平方米的工棚內，均擺放著一張張低矮的床塌，供晚上值守的農民工休息。而被截流選礦的污水經過人工簡單地把水表的泡沫提留后，就從工棚里的床塌邊流過，再次匯入污水河中。
值守的農民工告訴記者，這些污水里含有金礦，都是從山上的礦井里流出來的，因為那些采礦企業沒精力處理，就承包給私人來選，選出來的礦要給這些礦產公司30%的提成。
在污水河邊，記者注意到，一些人正往河邊搬運水泥和沙石，準備興建簡易的選礦作坊。在最下游有一家掛著“金水選廠”招牌的選礦廠，一名工人告訴記者，這家選廠屬于金水公司，日選礦量可達三百多噸。選廠流出的水，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直接排放匯入到污水河里，污水就這樣沿著山谷流經下游的幾個村莊，直接排到了金沙江。
記者在查看過程中，遇到幾名背著塑料桶到金水選廠附近背水的村民。
記者尾隨而去，只見這些村民找到一根自來水管破裂的地方，放下塑料桶，用一個飲料瓶口對著噴出來的微弱的自來水，讓自來水慢慢流進瓶中，再半瓶半瓶地倒入塑料桶中，取滿一塑料桶水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這些村民告訴記者，這些自來水管是接到金水公司去的，他們只能用這種辦法取點生活用水。
環保局稱污染存在但很難監管
記者來到東川區環保局采訪了張副局長。據張副局長介紹，東川區共有218家工業企業，其中選廠和濕法冶煉廠有98家。這些企業分布比較分散，由于環保執法人員太少，而需要監管的面又太大，很多時候監管起來比較困難，“我們也是力不從心”。張副局長說，現在東川都是私營企業，老板素質普遍偏低，對法律法規認識不到位，環保意識很淡薄，企業偷排偷放污水、廢氣的情況確實存在。
至于金水公司和駿明公司冶煉廠的煙霧污染問題，張副局長說，區環保局下過無數次整改通知書，也多次對他們進行了罰款，但環保局的執法人員不可能天天守在那里，處罰完了，這些企業又偷偷排放。“這些企業的‘違法成本低，守法成本高’，所以寧愿被罰款也不愿認真搞環保，我們環保局也很無奈啊！”(儲皖中 王曉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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